建一座山湖,这真是功在当代,惠及子孙的好事、善事。人生,能有幸成为一座山湖的筑基者,那是多么的荣光和幸运。
那年,我刚出校门,就成为秦王湖水利工程建设的一员。虽然仅短暂的九个月,可在人生的经年里,却是一段闪烁着光亮的岁月。
七十年代初,东石岭水库(秦王湖)基坑清淤完成后,大坝浆砌工程的号角已经响彻山川,沙河县一场穷则思变,变则建湖的战斗打响了。来自全县8500名民工,云集东石岭水库工地,要完成高八十一米,宽四十米的大坝以及配套工程,按时蓄水。摆脱贫困,造福一方。
进入工地第三天,在工棚门口遇见一位身材魁武,有着将军模样的长者。他就是解放前参加工作,在工地任民工营的营长,他指着我与村里带班的领导说:这是哪个村来的娃娃,还要给他买个拨浪鼓玩,怎能施工。顿时让我面红耳赤,不知说些啥。几天过后,当他知道我是高庄营食堂新来的司务长,见我带着拖拉机买回的一大车老北瓜时说:娃娃也能办大事呀。
那个年代,民工的食宿异常艰苦。一座座简易的工棚,散落在东石岭村周围的山腰,用红石与油毡搭起的简易棚,夏天蚊虫叮咬,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天寒地冻的山川,没有取暖的炉子,身下铺的是从山上割回来的野草,吃的是限量的高粱米稀饭,玉米面饼子。为了确保工程进度,天不亮,起床号就响彻山川,繁星满天才收工。饱尝饥寒的民工,为大坝如期完工,早日受益,却以苦为乐,没有丝毫怨言。
当时,我个子矮小,体重只有八十斤。住在食堂旁边,为了保暖和防雨,办公室屋顶的油毡上盖了一些野草与沙石。红石砌成的墙壁,缝隙很宽,北风呼啸着穿屋而过,常把记账的单子吹得满地跑。夜幕降临,我常常坐在红石铺就的床铺上,通过缝隙向外张望,可见山腰远近处微弱的灯火,闪烁着缕缕光亮。从朝东的门缝望去,有赶着毛驴车往来的乡亲们,时而发出沉重的吆喝声。在滴水成冰的大山里,洗漱太不方便,有时,我让炊事员把蒸完饼子的熬锅水留下,洗一次脚。然后,穿着衣服钻到被窝,蒙头而睡。
凌晨,常常会被炊事员捅炉子添火声,切菜洗菜声惊醒。山腰星罗棋布般食堂的灯火都已亮起,炊事员忙碌着为民工准备早餐。那时的生活真是足够艰苦,来来往往的民工,几乎都是那样清瘦与干练,很少见到一位肥胖的民工。也没听说谁有心脏病,三脂症,糖尿病之类的疾患。更多的是难以饱腹,营养不够良好。
那年的中秋,我爬过山头,借来一辆几乎散架的自行车,让炊事员去十几里路外的小卖铺买些月饼,保证每人一块。暮色苍茫,月亮升起,收工的民工吃到中秋的月饼,都有一种满满的惊喜。由于当天民工轮换,我与另外三名炊事员只剩两块,便用刀切成四块,也都吃上了月饼。
有的事情虽然做了许久,留下的只是印象。有的时光虽然那样短暂,却已深刻在人生的旅途,成为一种人生的念想。不足一年,便结束了这热火朝天的场面,告别了激情燃烧的时光。回村当大队会计,三年后入伍到空军服兵役。某一段时光一旦融入梦的土壤,那场面就会历久弥新,不曾失忘。然后便是想念,复活着每一个激情飞扬的片段。
离开故土,离开东石岭水库(秦王湖),离开雄伟的大坝,已经半个世纪,然而,每年清明前后,总要借着春暖花开,或者沐浴着中秋的朗空清风,去膜拜这座宏伟的水利枢纽工程、民工食堂以及我曾经的办公旧址、还有为建设水库而无私整体搬迁的村落。
岁月不居,时光如流。五十年过去了,一方勤劳勇敢,向往美好的乡亲,以振兴乡村,兴我家园为己任,持续开展水利建设。大渡槽横空出世,凌空飞架数条沟壑,潺潺碧水沿着大渡槽奔流而下,自来水进入寻常百姓人家,饮甘甜山泉,洗涤千年风尘;灌溉万亩林田,五谷丰登,林茂粮丰。成为振兴一方农村的重要支撑。当你从渡口村离开太行高速西行,便进入旅游长廊,古村落、峻山秀水以及一些自然景观融为一体,让旅游观光者大开眼界。
每一次伫立在秦王湖(东石岭水库)的大坝上,总会肃然起敬,深情地远眺那一弯湖水,随着山川绵延于深处时,就会想到为建设秦王湖而牺牲的四十二位工友,想到因建设秦王湖而伤残的六百多名工友,我便会以一位大坝建设者的身份,向他们默哀,向他们致敬!我们历经艰苦卓绝的建设,无私的付出,留给了子孙一座湖,这是多么的值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