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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

凤凰镇小记

我所在的镇子,名唤凤凰镇。

凤凰镇最早的名字是凤凰堡,曾有传说:数千年以前,数几十人为避乱世西行迁居于此。辟荒为地,种麦豆,植树木,竟逐渐繁衍生息,日益繁盛起来。但当时却无名,唤作“东风堡”。后来某日,一老者晨起小解,忽见一只凤凰栖于堡子东侧的一处土丘之上,兀自将头埋于华丽的羽毛之中,似是梳理之状。恰是日出时分,晨曦之光便给那凤凰披上了一层亮丽神奇的光彩。唬得那老者倒头就拜。却不想一时竟惊动了那尚在打扮之中的凤凰,它便忽地展翅,高鸣一声,由东向西疾翔而去。天明之后,老者将所见所闻说给父老邻里听。众人皆去那土丘之处探个究竟,果见了鸟爪之痕迹,由此村人便将堡子易名为“凤凰堡”。

大概果真是神灵庇佑,此堡发展数百年以后人口日益增多,地界也逐渐拓展至方圆数百里。姓氏有先前的几个姓拓生到张王李赵高刘吴秦等十数个姓氏。诸姓也是不甘落后,各自争芳斗艳,扩袭本族势力。有弱者便再迁屋舍,重垦土地。村落亦渐发展为几个,十几个。

至宋徽宗年间,此堡出了一位不大不小的官员。此人一心向佛,罢官回归故里后,便自筹钱物,动员乡里邻舍,欲以青砖石料在凤凰堡中心建成一座高约24米的砖土结构的喇嘛教式塔。其名曰“圆通塔”。然而塔未建成他却一命归西。建塔之事便拖延了下来。直至明天启年间,邻里乡民复又补建整修。然而终未竣工。又分别于清顺治十七年,康熙三十六年两次补修,雍正七年建塔始成。塔身远观似一葫芦,在葫芦口部覆一华盖,再缀以三十六个檐马,有风之时,立于塔下,便可听见那檐马叮叮作响之声。华盖之上立一黑釉宝瓶,亦似葫芦状,传言能僻邪消灾。又于葫芦颈部地层筑了二十个佛龛,内供了铜质佛像,菩萨身二十尊以庇佑乡民。其上则是十三重相轮,又名“十三天”。与此同时,在明朝年间,有人在塔后五百米处种一株槐树。不料这塔槐竟皆通人性灵,历尽近五百年历史,虽有破损憔悴之色,却依旧巍然而立。至公元2005年,圆通塔佛龛之中的铜佛被盗,引起省文物局及国家文物局的高度关注,限省市县公安系统精英尽快破案。公安人员不负重望,在一月内破案,而圆通塔也由此得以被省文物局拨专款修葺,次年六月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文物单位。后人有诗诵曰:“疆归李夏寺宣和,十二监军禁若何。会阐无遮通震旦,尽容越境奉袛陀。”又有诗云:“古寺萧然人绝迹,老僧犹自诵黄庭。澄心兀坐枯禅寂,日暮松风语塔铃。”。

在此百年之前,有一出家之人,路经凤凰堡,见此地绿树成荫,人杰地灵,便不愿前去,在凤凰堡周围募缘化斋,筹得钱物在圆通塔南北各建一寺,名“南大寺”、“北大寺”。建成之后,他自号“慕空”,每日念佛诵经,为乡民祈风求雨,祷告平安,或有求子求财的,竟也前去,香火倒日渐旺了起来,一直沿袭至今。

六十年代,一场革命开始了。凤凰堡也未能幸免。除了几位身列地主之列的财主及其家人被戴了高帽子批斗外,作为封建迷信代表的南大寺、北大寺也难逃厄运。尤其是北大寺,当村民们赶去的时候,革命派已一把火烧了北大寺。众人皆去跪地求情,革命派就说他们是唯神论的代表,是祸害,要斗。于是就没人敢拦。但革命派没有就此罢休,等火熄了,他们轮了铁锥砸碎了一尊菩萨的塑像。于是激起了众怒,全体乡民以死相拼,没有保住北大寺,南大寺却幸免于难。至今,北大寺依然残破不整。直到公元2004年,由镇子里的居士及修佛之人募资重修,得以重现当日形貌。并在公元2006年,和南大寺、圆通塔同列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有传说:北大寺被烧的当夜,穷困潦倒、一字不识的武某某在革命派走了以后去北大寺探看,原本要寻些金银宝贝,却在北大寺的一堆废墟和灰烬之中看到了一颗拳头大小的闪着亮光的东西,他喜出望外的捡起来,却并不像是金银,倒像是一颗心。他便仔细的揣了那颗心回到家。此后,他将那心似的石头供在中堂,日夜朝拜。直到十年后,某日,武某某忽然大病,不省人事。多方医治,终无起色。几个儿子正欲为他准备后事之时,他却忽然醒了。而醒来之后,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武某某了——他忽然间能掐会算,卜吉占凶,断祸决福,于是他便一改农民身份,专供诸佛、菩萨于一室,唤作“佛堂”,他则每日朝晚打坐,诵经念佛,余时为他人解厄除危,指点迷津。一时名闻凤凰镇,方圆几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称其为“武神仙”。而在那夜闯入北佛寺探看的还有一人:是秦某某,秦财主的小侄子。他生得仪表不俗:鼻如截筒,目光深邃,尤其那手,五指粗短,指头成杵状。他沾了大伯的光,家被抄了,批斗也挨了。正是穷途末路,饥不择食寒不择衣的地步。他原本也是想去北大寺寻些金银宝贝以备生活用度,却发现了菩萨的一只眼睛。便也视如珍宝地揣了回来。用一块红布裹了,藏在炕圪喇里。后来他也“神”了,能看风水,断吉凶,除妖邪,也有七八分灵验。只是这秦某某一心研学风水之术,不顾家业。后来讨了老婆生了一个弱智的儿子,儿子未满月,他老婆就感染疾病一命归西。剩下他爷俩艰难度日,日子恓惶。

公元1987年,镇南的一处土丘之处——据说就是千年以前栖栖了凤凰的土丘——被一场洪水冲出了一处墓穴,有人就发现了石碗、石镰、陶器、小麦、人的尸骨骸片以及牛羊的骨骸。一时之间引起了国家文物局的震动。上面就来了专家。经过鉴定,那处墓穴竟是新石器时代的!无疑这一发现又将凤凰镇的历史提前了五千年。是为“东灰山遗址”。公元2010年夏秋之交,凤凰镇另一个村的一处荒滩之上,又发现了一处长约40米,宽约20米的陵墓,经考证后确定为东汉时期某将军的陵墓,又引起举国关注,并被列为省级重点保护文物。

早在公元1995年,镇子里走马上任了一位新的镇长。上任之初,他便大刀阔斧地整修镇街两边的店铺、民宅,同时扩建道路,广植树木,并在一片阻挠和谴责声中填平了位于镇子中心地段,曾供给了数十代人、畜饮水的全县有名的大涝池,在其上新建了农贸市场和大戏台,一时之间,镇子脱胎换骨,面貌焕然一新。此后,又聘请丑石雕塑公司塑了一尊展翅而翔的凤凰,乡民皆呼曰“凤凰镇”。

经过近几年的飞速发展,现在镇子已经发展为辖二十个行政村、两万三千多人的大镇。自高远眺,圆通塔巍峨而立,掩映在幢幢新楼之间,柳槐茂盛,绿意盎然。周边村舍,红砖红瓦,好不整齐美观。镇中心则高楼林立,商铺整齐,道路宽敞平整。徜徉在宽阔的街道,可见女子裙袂蹁跹,KTV歌声飘摇,一片物阜民丰之貌,太平盛世之景!

是以为记!

2012年5月30日